3月24日，在智慧交运产业发展论坛上，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中心智能交通部主任刘向龙表示：MaaS是理念而非技术，MaaS的发展可呈现不同的形态与程度

近年来，在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技术变革三股力量的共同驱动下，交通的阶段性特征发生重要变化，呈现出“基本供需矛盾依然存在、交通出行需求不断升级、交通治理手段瓶颈显现”叠加的特点。

行业亟需一种能够供需两端发力、需求精准响应、资源高效配置的新型运输服务理念及模式，来破解当前阶段所面临的不平衡、不充分、不协调的交通困境。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在新一轮信息技术革命驱动下所出现的MaaS，正当其时。

3月24日，在智慧交运产业发展论坛上，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中心智能交通部主任刘向龙表示：MaaS是理念而非技术，MaaS的发展可呈现不同的形态与程度。

从出行服务角度来看他认为，MaaS还处在初级且快速的发展阶段，为更好推动MaaS的落地实施与可持续发展，他提出了七大方面的建议：

第一，注重公共交通在MaaS体系中的主体地位，公共交通系统是保障和兼顾城市出行公平性与效率的最有效方式；

第二，注重强化一体化衔接与资源整合共享，MaaS体系涉及面非常广，包括不同用户需求、不同运输模式、不同管理主体、广泛合作伙伴，一体化整合衔接是关键；

第三，严守安全底线，注重坚持MaaS规范有序发展；

第四，注重对数据这一新生产要素的经营与管理；

第五，以“双碳”目标为牵引，注重绿色发展；

第六，面向我国人口老龄化，注重MaaS公平普惠发展；

第七，发挥市场主体作用，注重MaaS可持续发展。

以下为刘向龙在智慧交运产业发展论坛上的演讲实录，赛文交通网做了不改变原意的整理与编辑，有删减：

我给大家分享的报告是：“如何推动MaaS落地实施与可持续发展”，MaaS是当前全球交通运输尤其是智能交通领域关注的热点议题，我们团队从2015年开始一直至今在跟踪该理念在国外和国内发展演变过程，在此过程中形成了一些粗浅的思考，抛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和分享。

一、准确把握MaaS的概念、特征及内涵

“MaaS”这个词出来以后，国际上有很多知名机构，不管是学术机构，还是NGO机构，甚至一些官方的政府机构，都尝试对其进行定义，这里列出的是一些主流的机构，概括起来，右上角英国伦敦大学学院（UCL）MaaS实验室（MaaSLab）的这张图大家都已熟知，该图比较形象的描述了MaaS的概念与特征，即把各种交通服务模式以一个高度集成与易于操作的方式提供给用户，方便大家来选择适合自身的出行服务。

各主流机构所提出的MaaS定义，其特征大同小异，核心均体现在整合，以及面向不同群体差异化出行需求的精准响应。另外，更重要的是基于ICT的技术，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技术来打造这样一体化的数字化出行服务产品，更加强调服务的体验感，以及终极目标希望能打造一个可以跟小汽车出行相媲美的出行服务生态体系。

在不断的学术研究与应用发展过程中，国际上针对MaaS提炼出了具有共识的5C特征，一是便捷性（Convenience）；二是可选择性(Choice)；三是经济性(Costs)；四是定制化(Customization)；五是低碳性(Carbonless)。

针对这一新的服务理念，这些年我们团队也一直在探索，一方面思考MaaS模式与传统出行服务有什么区别，另外从上下游产业结构的角度，未来可能会延伸出新的服务主体，比如传统公共运输公司的整合，如各地交通投资集团的成立，如互联网公司的转型，当前包括高德、百度、滴滴这样的平台公司都在尝试往这些新的服务主体转变。

上面介绍了MaaS的概念与特征。那MaaS与公共交通、共享交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界定好它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

对于公共交通来说，从交通运输部关于公共汽电车的5号令，公共交通的特征是“四定”，即定站、定班、定线、定价，国内部分行业管理者，广州交通局的苏奎处长，在“四定“基础上对公共交通的内涵进行了提炼，即“常旅客”，“开放服务”，“个体付费”和“效率优先”；从国际上来说，悉尼大学ITLS的Yale Wong和我国台湾交通研究所的陈其华所长，围绕公（Public）共（Share），从资产的所有以及分享的角度对不同的交通运输模式进行了划分，由此得出一个结论。

MaaS是一种广义的公共出行服务，它的目标是通过各种公共出行模式间的高效组合，具备可与私人小汽车出行竞争的能力，进而实现出行更加低碳、可持续、系统最优这一社会目标。 

另外，随着近年来对MaaS理解的逐步深入，可以发现，跟自动驾驶分级一样，MaaS也可以分级，各地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根据其整合程度、政策技术条件等不同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目前国际上对于MaaS分级比较公认的是瑞典查尔莫斯工业大学的学者提出五层发展概念：

第一层，信息整合，把各种交通模式的数据、票价作为基本信息层面整合；

第二层，在行程预定和支付层面做一些整合，在信息技术层面实现一体化的行程规划、预定和支付；

第三层，套餐式的模式，可以把各种服务模式以一票式的方式进行整合，比如一个全链条下来，未来可能只要一张票或一个套餐，由后台来实现票务清分，就是大家常说的一票制出行；

第四层，是社会目标层面，把碳排放积分这样一些激励机制纳入到服务体系里，进而引导用户更多采用更加绿色的出行模式，该理念与当前热议的“双碳“目标是高度一致的。

由此可见，MaaS不是一种技术，它是一种理念，它的发展会根据不同的城市特点，不同的发展阶段，进而呈现不同的形态和程度。

二、国内外MaaS主要研究与应用进展

简要介绍一下国内外发展状况。

我们团队从参加2015年世界ITS大会开始跟踪MaaS的发展，其实早在2013年在瑞典已经开始进行探索，2015年首次出现在世界ITS大会后，理念世界ITS大会对其关注度越来越高（上图），研究的议题越来越多。

作为MaaS的发源地，欧洲对于MaaS的发展极为重视，如建立MaaS产业发展联盟、通过欧盟重点科技项目进行资助、不同区域和城市进行不同类型的应用示范，过程中也形成了很多的产品，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Whim，该产品除了欧盟推广外，目前已在新加坡和日本东京进行推广应用。

MaaS4EU是欧盟依托地平线科技计划资助的首个MaaS项目，该项目在去年（2020）年底已进行验收，该项目主要在3个地区（城市）做了示范，这是各地区（城市）示范中推出的主要服务产品、用户类型及出行选择偏好方面的相关结果数据，从运输模式的整合性而言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对于日本来说，日本的起步相对比较晚，但是发展比较快，据公开资料显示，日本官方层面于2018年年底开始介入，现在日本国土交通省定期组织学术、产业界相关例会的方式来推动MaaS在日本的发展。

因为日本的公共出行主要建立在轨道交通之上，因此日本MaaS的发展主要以轨道交通如铁路、地铁公司来推动，围绕铁路或地铁站点为中心来构建MaaS服务体系，同时实现交通、旅游，以及消费间的整合，这是日本当前发展的状态。

美国关于MaaS的发展，其代表性工作来源于联邦能源局而非交通部支持马里兰大学在华盛顿开展的一个IncenTrip示范项目，基于该项目，提出了绿色出行积分的概念，不同出行方式根据其单位里程能耗排放强度，确定不同的积分，通过监测出行者的碳足迹进而测算其绿色出行积分，并把该积分用于出行激励。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式，目前国内也在开展应用，如北京交通委通过与互联网平台公司合作实现绿色出行激励。

同时，为更好推动面向不同群体的全链条一体化出行的发展，美国联邦交通部于2020年启动了ITS4US工程，通过2020年完成了概念设计，于今年1月份已经开始了工程第二个阶段的工作，启动了第一批5个示范项目，联邦资助3800万美元，项目实施周期为两年，之后将开展1年半的运营评估。

技术层面重点侧重于API接口、数据交换等方面的标准化工作，提出必要的或基础性的API以及用于数据交换的相关接口规范，进而可让不同的交通运输部门、交通运输企业、互联网平台公司等各参与主体更好地参与到MaaS体系中来，我们当前也在支撑交通运输部开展相关研究与技术支持工作。

对于国内来说，目前已经有不少城市在探索，如北京、深圳、广州、苏州等城市，北京市交通委于2019年发布交通出行数据开放管理办法，通过和互联网平台公司合作，由互联网平台公司给C端提供服务，这在交通政企间、公私间的数据开放共享方面做了很好的探索实践。

另外，北京在出行领域探索了碳普惠激励机制，通过跟踪每个个体的出行碳足迹，实现碳减排的测算，公众在选择低碳出行模式、为社会做出贡献的过程中将获得来的政府以及出行平台公司的减排激励。

深圳于2019年也在做这方面的探索，主要在部分早晚高峰高密度出行需求区如深圳科技园、福田中心区等地，通过深圳巴士集团开通连接工作区与地铁站点间的网约公交的方式来实现高峰分流；广州主要是依托羊城通线上支付来实现一体化的出行服务，同时开展了出行服务和消费服务之间协同发展的商业模式探索。

三、MaaS落地实施与可持续发展的几点思考

长期以来，我国大城市普遍面临行车、停车、乘车、候车等出行难题，近年来，随着人们消费水平的提高以及移动互联网技术与交通领域的深度融合发展，共享出行得到广大用户的青睐而快速发展，共享出行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个性化出行偏好的需要，至少在出行难时有了新的选择。

但共享出行尤其是网约化机动化出行绝大部分仍然是私人机动化模式，只是由个人拥有车辆的私人机动化出行转变为了无需拥有车辆的私人机动化出行，我们国家由于人均能源资源环境压力大，不可能像发达国家一样大力发展私人机动化模式，所以从出行模式而言应该鼓励集约化出行，当前出行服务领域存在“个性化需求、集约化要求”的供需结构性失衡矛盾，我们认为MaaS理念为破解该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另外，从交通本身来说，国家关于交通强国战略的提出，使得交通运输处在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需要更加注重如何让交通运输更好服务和赋能于百姓的生活，针对当前的发展阶段，就如何推动MaaS的落地实施与可持续发展，我们提出如下7个方面的建议：

第一，注重公共交通在MaaS体系中的主体地位。

虽然近年来公交客流量降幅较大，社会上出现了“公交浪费论”的观点，但实际通过数据测算我们可以看一下，全国不到70万辆的公交车运送了近700亿的客流，这算下来，一辆公交车日均运营相当于260乘次的小汽车出行，如果由公交的出行由小汽车来替代，对于拥堵问题已经日趋严峻的城市交通而言必将是巨大的灾难，并且这里还尚未考虑公共交通为低收入及弱势群体的基础出行服务等正外部社会效益，因此，不管技术发展到何种状态，应继续支持和大力推进公交优先发展战略。

当然，对于当前这个阶段，怎么发展好、如何提高公交的竞争力？需要着重从两个方面开展工作，一是保障它的路权，让公交的速度快起来，提高可靠性，另外一个是在基本公共服务的基础上，提供多样化品质化的服务，满足不同群体的出行需求。

对于城市而言应该如何推动MaaS实施呢，我们认为首先依托公交开展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与其他方式相比，公交具有线网规模大、站点覆盖度高、辐射人群广、服务集约性高、线路站点车型均易于调整、车辆调度灵活等诸多优点，高度契合MaaS集约、低碳、经济、公平发展的目标。

着眼于苏州即将承办2023年世界智能交通大会（ITSWC），去年受苏州交通运输局委托，我们团队针对苏州市交通与运输服务发展的特点，着重开展了面向MaaS理念，苏州市公共交通智能化未来应该如何优化和提升，分别围绕运营调度、出行规划、支付清分、票务发票、服务评价等多方面梳理了未来3年的相关工作。

总之，公共交通系统是保障和兼顾城市出行公平性与效率的最有效方式。

第二，重强化一体化衔接与资源整合共享。

MaaS理念的核心是整合，因此需要注重强化一体化的衔接和资源整合共享，我们针对不同运输模式间当前存在的壁垒也做了一些梳理，包括能力衔接、运力协同、票制票价、支付清分、身份认证、安检和数据共享等方方面面。 

第三，严守安全底线，注重坚持MaaS规范发展。

MaaS的发展因为其线上化特征将走向平台化服务模式，但发展过程中要避免2015年共享出行发展之初存在的恶性竞争、资金链断裂等问题，注重安全规范发展。

同时，作为平台型服务，离不开当前国家非常关注的一个方面，就是反垄断，要避免互联网公司基于大数据对新老用户进行杀熟，禁止基于平台垄断让用户进行二选一的行为。

第四，注重对数据这一新生产要素的经营与管理。

随着IT时代向DT时代的转变，数据已经成为越来越重要的一种资产，各国都非常重视，国家已经正式将数据作为新的生产要素，并就其市场化配置的原则与发展方向提出了相关要求。

对于MaaS而言，数字化是MaaS发展的基础，未来MaaS服务的各相关主体、各运营环节、各服务链条未来都要上线，上线才能实现各要素的自由流动，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数据，但是MaaS是生态体系，会涉及诸多的数据主体或利益相关者，如何确保数据在不同主体间的安全高效自由流动？

涉及到隐私和商业机密的数据如何保护？数据流动过程中是否会产生增值？数据如何确权？数据增值如何分配？ 这一系列问题都有待从法律、制度和技术层面进一步深化研究解决。

第五，“双碳”目标为牵引，注重绿色发展。

国家关于双碳目标的提出涉及到各行各业，这一宏大的目标需要全社会一齐发力才能实现。需要进行产业结构的调整，能源结构的调整，运输结构的调整。对于交通而言，尤其是MaaS而言，最密切的是出行结构和出行模式的调整。

我们国家的小汽车总量非常巨大并且还在不断增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定要避免走发达国家的老路，最大限度减少人们对于小汽车出行的依赖，提高绿色出行的比例。

因此，前面提到的如何通过个人出行碳排放激励机制来引导大家绿色出行非常必要，也非常重要，值得快速推广应用。

第六、面向我国人口老龄化，注重MaaS公平普惠发展。

当前，我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老龄人口数量快速增长，不少老年人不会上网、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日常出行面临“数字鸿沟”问题。

MaaS作为基于智能技术的出行服务新模式，在应用实践中，要避免形成新的“数字鸿沟”“智能障碍”问题，要充分考虑老年人使用需求，开发适老化产品，确保老年人日常交通出行便利。

第七、发挥市场主体作用，注重MaaS可持续发展。

MaaS生态体系涉及较多的利益相关者，为推动MaaS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一方面我们要加强创新融合，积极顺应消费升级趋势，持续完善有关法规政策，促进新老业态动能转化和融合发展，满足社会公众高品质、多样化、差异化出行需求。

另一方面，更要深入落实“放管服”改革要求，在确保安全规范发展的前提下，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充分激发新业态企业的市场主体活力；同时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在提供全链出行服务的过程中加强出行服务和消费服务之间的融合发展，衍生新的商业模式，促进MaaS可持续发展。 

总之，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出行需求是交通运输行业的永恒追求，MaaS门到门间一体化融合发展的理念将影响着人们的出行方式、企业的发展战略、行业的模式变革、产业的发展方向，MaaS的不断应用将推动各利益相关者逐步进化成合作共赢的数字出行生态系统。

我国拥有全球最大的出行市场，MaaS在我国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MaaS的蓬勃发展离不开政府、行业、产业、科研、学术等社会各界的广泛合作。

同时，MaaS的内涵与特征决定了其可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状态与服务水平，因此，各地可根据各自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技术条件、发展环境探索最适合自身的发展模式与路径。

由于时间关系，诸多内容只能点到即止，如感兴趣，欢迎会后深入交流探讨。谢谢。